桂花雨

十月的风穿过廊庑时，忽然就沾了甜香。原是墙角那几株桂树得了秋讯，将细碎的金粒缀满枝头，被凉风一筛，便成了一场淅淅沥沥的香雨。

我立在阶前看那桂花落。极轻，极细，不似凡间物，倒像是从云隙里漏下的星屑。它们斜斜地飘，有些沾在衣襟上，有些没入青苔缝，更多的则浮在空气里，将风染成蜜色。空气忽然变得稠而润，像浸了多年的花雕突然启封，未饮人先醉。

树下早已聚了三两少年。他们仰面承接着这场温柔的雨，睫毛上停着细小的花瓣，笑声被花香裹着，竟比平日清亮几分。有个女孩摊开课本接住落花，说要把秋天夹进文字里--我忽然想起自己也曾在某个十月用铅笔盒盛满桂花，藏住一整季的秋光。

最妙的是香气的缠绵。归室后尤觉袖底暗涌幽芳，原是花魂已渗入纤维脉络。这香不似兰逼人，倒像古绢上褪下来的画意，淡淡的，却能在呼吸间勾出人胸腔里最温软的部分。

年年秋风起，岁岁桂雨落。但此一刻少年站在花雨里的心境，却如蝉蜕般只存一季。待到他年再逢香雪海，或许枝头金粟依旧，而树下人早已学会用匆匆步履碾碎落花。

可桂花到底慈悲，总在青春将暮未暮时，送来一场金色的雨。教人记得世界曾如何纷纷扬扬地，爱过自己。

文 策划部 李璨

图 策划部 李璨